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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视台“注目”下的大中里旧区改造 / 达世新
今年是上海解放六十周年，获奖颇多的作家、记者达世新在其纪实文学新著中，别开生面地展现了发生在上海中心城区的又一场特殊的城市战，使人们对改革开放之于城市进程的影响有新的感悟。
由乡村到都市的演变
在希尔顿、锦沧文华等高级宾馆林立、商业繁华而又车水马龙的上海中心市区里,有一座飞檐黄墙、大树苍翠的千年古刹坐落其间，今古悄然相接，中西奇妙融合，这寺庙是始建于公元247年三国时代的静安寺,其周围这片区域也因而得名为静安区。
静安,一个给人以恬静、祥和的感觉和遐想的好名字。然而,很多人不知,静安区这块区域的由来,却是战火催生的。1840年鸦片战争后，上海被辟为通商口岸。据《静安区志》记载，1862年，英国殖民主义者为维护在华利益，帮助清政府攻打太平军，由上海英租界跑马总会出资，强行越界辟筑一条从泥城浜（今西藏中路）到静安寺的跑马道，取名涌泉路，亦称静安寺路，即今南京西路。同时，又辟筑极司非而路（今万航渡路）等4条军路。多年后，静安寺以东地区划入公共租界。1914年，长浜路、徐家汇路以南地区划入法租界。延平路、徐家汇路以西仍属华界。自此，境域遂成三界并存的局面。
遗存下来的档案资料和老照片向我们显现，从19世纪下半叶起，该境域逐渐步入城市化。先后兴建了申园等14座私人林园。同时，一些新奇的城市公共设施相继出现，20世纪初，英商上海华洋德律风公司在静安寺开设了临时电话交换所；仅仅7年后，有轨电车从静安寺一路载着惊喜的人们“当当当”地开向外滩，成为上海最早的公共交通。不久，洋商、买办、乡绅富豪纷纷在新辟的道路两旁争购土地，住宅、店铺、作坊、工厂和娱乐场所如春笋般冒出，加速了“境域由宁静乡村向繁华都市的急剧演变”。二三十年代，“境内公寓大楼又成片崛起，文教设施不断兴建，工商业日趋繁荣”。
然而，战争硝烟再次弥漫了这片地域，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租界，三界分割的局面就此结束，工商和地产业也遭到了极大的掠夺。抗战胜利后，随着国民党发动内战，上海经济急剧恶化，民生凋敝。到了解放前夕，南京西路商号约减少了三成，而整个区域的危房简屋却增至房屋总量的三分之一。
最终使这片地区重获新生的是1949年5月的“战上海”。当时，解放军27军占领虹桥机场后，所属三个师从西、南两面沿中正西路（今延安西路）、安福路、康定路等多路攻击前进。25日凌晨，在控制了苏州河上的几座桥梁后，军长聂凤智率领指挥部人员在中正中路、威海卫路交叉路口设立了临时指挥点，直接指挥战斗。经过10多个小时的战斗，全境解放。这场战役使人民真正成了上海的主人。
鏖战渐渐远去，似乎将淡出记忆。然而，谁也想不到，30年后，又一场“战上海”，或者说没有硝烟的“战上海”新篇又在上海中心城区拉开了序幕，“指挥部”等又出现在静安区的好几个点上，并牵动了国内国外众多的关注目光。这又是怎样一场特殊的城市战呢？
“马路区长”的热望
人们不会忘记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中的一句台词：“共产党能把大上海的政权夺过去，却休想管好这座城市。”这是旧政权人士的悲鸣，却也道出了上海这座中国最大城市的管理之难。
“难”字第一号，当然要数居住困难。“啥人能解决住房问题，阿拉要拜伊菩萨咧！”这是许多静安人的共同呼声。
作为“十里洋场”的上海中心城区静安区，虽有透现着欧美风情的涌泉坊等新式里弄、公寓，而且数量居全市第一，还有哈同花园、马勒别墅等不少花园洋房，但由于历史上租界和华界长期并存，缺乏规划，管理混乱。“都市里的村庄”怪现象比比皆是。就在那些高楼后面，常常是成片的棚户区，叠床架屋，脏乱不堪。特别是在新闸路以北地区，工厂众多，居住条件之差更是超出了人的想象，穿行而过的乌黑的苏州河水带不走人们无尽的愁绪。
上海解放后，人民政府为改善区内居民居住条件，多方筹集资金。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一些单位自建职工宿舍。从六七十年代开始，静安区对危房棚屋集中的金家巷、姚桥浜、三乐里实施改造，陆续建成连片工房。如余姚路旁的姚桥浜地区，原得名于某姚氏出资在浜上搭了一座桥。后来在这座桥走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简陋民居也越造越密，最后浜也给“吃”了——填了盖房，道路小得连消防车都开不进。1974年政府结合延平路拓宽对此地实施改造，造起了六层工房6幢。但这一时期，静安区新建住宅规模较小，并呈零星分散状态。
“我们欠老百姓的债太多了！”这是上海地下党出身的静安区长陈玉焘的感慨之言。解放前后他曾活动于棚户密集的金家巷、姚桥浜、小莘庄，与底层老百姓有太多的接触和太多的感同身受。为了解决他们的居住困难，陈区长在百忙之中不忘调研查访，竭尽所能。许多人记得，“一辆‘老坦克’伴随着他走南闯北。他家住在普陀区，按最近路线，上下班该走万航渡路。可他经常近路不走兜远路，今天走余姚路，明天走康定路，后天又绕到愚园路去了。他是想利用上下班时间，看看区里各条马路的住宅情况。”
令他特别欣慰的是，我党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启动了改革开放，确定了以经济工作为中心的方针。改善城乡居民的生活质量，成了各级政府的工作重心之一。邓小平同志关于房地产的一些讲话精神陆续传达了下来：解决住房问题能不能路子宽些，比如允许私人建房或者私建公助，分期付款，把个人手中的钱动员出来。不但新房子可以出售，老房子也可以出售。可以一次付款，也可以分期付款。1988年1月25日，上海市成立了“上海市住房制度改革领导小组”，研究房改政策。并于1990年9月出台了《上海市住房制度改革实施方案》。这时，上海各区也都已相继成立了住宅办。
这时，静安区住宅办先后为人均2平方米等特困户做登记，实施解困措施。然而，当时房改政策的力度和区里可动用的房屋资金相当有限，再加上区内人数逐年增加，住房问题的解决依然举步维艰，城区面貌难有较大改观。破、旧、脏、乱、差，沟管堵塞、粪便冒溢的现象普遍存在，群众对此怨声载道。这时候，陈区长忙于整治环境面貌，一时成了名声远扬的“马路区长”。
这位“马路区长”是多么渴望能像当年配合解放大军那样，对居住问题有一次大歼灭仗啊，他做梦都在盼着能听到这样的进军号。进军号终于在1992年吹响了，这就是邓小平南方重要讲话的发表。中心城区旧区改造由此拉开了宏大的战幕……
奇特的征名启事
在1998年《静安时报》上刊出了一则“奇特”的启事——
新闸路46号街坊征名启事
46号街坊（石门二路、新闸路、泰兴路、武定路）是静安区旧住房成套改造实事项目，经过改造以后，46号街坊将成为中心城区的示范小区。为此，特向社会公开征集46号街坊建设好以后的示范小区的名称。
为一个街坊起名，竟由区委宣传部等五家重要单位联手征集，这真是非同寻常。这个街坊有何特殊之处？是有名人贵人居住吗？皆不是。要说特殊，只是特殊在它是静安区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新旧里弄建筑环境和人文条件的街坊小区，东起石门二路振安大厦，西至泰兴路，南临新闸路，北至武定路。新建小区占地面积为3.8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为10.9万平方米。
原来这个街坊有条主要里弄是新闸路906弄，名叫“福康里”，因曾经作为电视连续剧“儿女情长”的实景拍摄地而闻名沪上。这片街坊大都是石库门老房子，建造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房龄在那时已有六七十年，房屋破旧漏水，并缺乏独用的厨卫设备，三代同居常见，居住拥挤引发的麻烦不断，“福康里”的名称越来越名不副实。
长年从事拆迁评估的徐蕴娴和同事蒋岳瑛等在那里一带进行了多次踏勘，这天又坐到了一起：“我说呵，对46号街坊绝不能采用夷为平地、拆光重建的做法。”“是啊，要是那样就太可惜了。这些上海民居很有特色，很有价值，既是一种文化，又是一种艺术，还是一种时代的生动写照。”“要想办法进行保留性的改造，在增添现代生活设备的同时，要把这种建筑独具的中国风格的恬静留给当地居民，把原本人际间交往的热络延续下去，而这些恰恰是目前许多现代化高楼所不具备的。”
成套办同志们的意见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但实施起来却是艰难的，就像当年解放军为了让完整的大上海交给人民、禁止炮击建筑物那样，所付出的努力会多出数倍。后来，静安区46号街坊旧住房成套改造项目经多次求教于有关专家，方案越做越好，并被列入了“中国21世纪可持续发展项目”。
1997年10月6日至8日，“’97城市环境论坛”国际会议在上海举行了。会议代表主要来自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近83个城市，约有226位代表参加。另有联合国人居中心、世界银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30个国际组织和项目到会。“静安区46号街坊”是被推荐作为“旧住房成套改造示范工程”项目参与会议的。
“上海市静安区46号街坊旧住房成套率示范工程”在C98号展台展出，展台以图片、中英对照文字的版面及住宅小区的模型，展示了该工程将以里弄建筑文化内涵为基础，汲取传统建筑精华，建造成具有现代都市高标准的住宅小区。展台深深吸引了中外代表和一批批参观者的目光，不断有跷大拇指的和“Good”声传来，兄弟区域、外省市的代表更是兴趣有加。
该工程很快由图纸变成了现实。徜徉其间的人们可以看到，改造后的小区在保留原有石库门建筑传统民居特色的前提下，配以地下车库、架空透绿、智能管理等现代创意与设施。尤其是采纳了南方城市遮阳骑楼的建筑处理，又具实用与美观的双重优点。所构建的7000多平方米的架空层，形成了“六大主题式”的空间走廊。这“六大主题式”空间分别是“童趣迷宫坊”、“茗茶谈天坊”“居史鉴赏坊”、“古井水意坊”、“观鱼谈天坊”、“健身休憩坊”。架空层部位不仅满足了居民们的日常行走、小憩交流，还提供了居民休闲娱乐、强身健体等需要。再加以楼宇间园林游艺式的绿化设计，绝妙地将中国古典园林建筑与海派建筑特色融合为一体，真是魅力无限。
那么，现在这个改建后的小区该取何名呢？通过向社会征集名称这一方式，也许可以引导、传递某些值得提倡的东西。《征名启事》发出后，应征稿件立即像雪片似地飞来。什么“21世纪里弄”、“上海春天”、“惬意小区”，林林总总，五彩缤纷。而大部分市民来稿都以“福康里”为基点取新名，其中回搬的居民更钟情于“福康”两字，因为“福康里”这一名称与“幸福”、“健康”结缘。有几篇稿子写的是“新福康里”，这为不少评委所看重，因为它能更好地凸显旧区改造的主题，展示改造地块新旧景观的明显对比，还带有上海里弄文化的感情色彩。最后经过评委会评定，改造后的46号街坊取名为“新福康里”。
新福康里后来获得了多项荣誉，如“四高优秀住宅小区”（高起点规划、高水平设计、高质量建设、高标准管理）、“优秀规划设计奖”、“新世纪人居经典楼盘建筑形态金质奖”等等。各大报刊、上海及中央电视台都曾报道过新福康里的旧房改造成就。
“双高”中的南京路
飞翔的电波里传来了上海电台新闻播音员的声音：“静安区提出，将努力建成以‘高品位的商业商务区’和‘高品质的生活居住区’为内容的双高区。”打造“双高区”是静安区委区政府在世纪之交所提出的静安建设战略目标。与之相关联的还有“一轴两翼”的城市建设规划，即南京西路沿线1.8平方公里黄金地段将建成240万平方米的商办建筑，成为上海四大高级写字楼分布区之一。南翼以保留、保护为主，使历史风貌浓郁居住品位高尚的住宅得以保留；北翼以改造为主，成片规划、成街坊改造，完善各项配套设施，逐步形成若干具有现代化住宅标准的高品质居住街区。
南京路的西段横贯于静安区境内，处于虹桥机场与浦东之间，也正位于上海东西联动发展的主轴上。位置十分重要，是“上海改革开放的窗口”。
百年南京路在发生着崭新的变化，一幢幢新的商业大厦竞相矗立，结束了南京西路和静安区没有上万平方米大商场的历史。
梅龙镇广场于1997年8月的开业,标志着静安南京路综合开发向实现现代化框架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它7万平方米面积的超大规模商场,容纳着大型百货公司、美食广场、大众超市以及影院、游戏房和小憩处。为消费者营造了一个舒适、宽松、休闲的环境,成为南京路现代化商业的又一集聚中心。是对传统化、雷同化的商业格局的冲击。
2001年落成的恒隆广场，则是当时浦西最高耸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成为人们熟悉和认可的标志性的建筑，广场内兼具写字楼和大型商场功能。第二年6月20日即开门迎客了。它拔地高耸288米,同样顶尖的是它汇聚着国际一流精品。有位常光临此地的女“购物狂”惊叹道:“哇噻,那些出现在各大时尚杂志的品牌,都可以在恒隆一一找到呵!”但很多人不了解的是,恒隆现在所交的税收也是全市楼宇中顶尖的,达到了每月一个亿!堪称“亿元楼”。而它所带来的“楼宇经济”热效应正在其他的商业商务楼中不断蔓延!
由梅龙镇广场、中信泰富和恒隆广场组成了一个现代商业的“金三角”。这里弥漫升腾的是“大气、洋气、雅气”。
这个金三角与建设中的静安寺商圈遥相呼应。一座千年古寺、一片城市森林和一批洋溢着现代气息的商业商务建筑群绝妙地融会成一曲动人的城市交响乐。如今,城市森林——改建后的静安公园已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一座圆周280米的地铁下沉式广场给市民带来了文化娱乐的新感受，而我国内地第一座航站楼则给出行的人们带来了换乘的极大便利。
当然，人们不要产生错觉,以为静安寺地区改造的形式就是拆旧盖新，实际上城市改造的内涵是丰富的,形式是多样的,怎样以新的手段来传承历史文脉、如何巧妙地新增观光休闲功能等都是不可或缺的工作。静安古寺重修起了山门，恢复了钟楼和鼓楼，改建成宋代形制的三进寺庙。“静安古寺八景”也奇迹般地再现于今。有“远东第一乐府”之称的百乐门修葺一新，老上海舞曲让一些上海“老克勒”找回昔日的温情，更使这座城市留住旧时的记忆；那些红歌星的曼妙歌声会永驻其间，而高科技手段又使经典大舞厅带给你新娱乐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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